电影中的网络科幻

May 29th, 2007 阅读量:

幻想永远先于技术问世,随后技术的脚步才会姗姗打破幻想的瓶颈,引领幻想进入更高的层面。欢迎来到真实世界。《黑客帝国》一开场,就借助于墨菲斯船长之口,向救世主尼奥展示了一个2199年的世界。而以“真实”为噱头,同样被无数的科幻电影奉为制胜宝典,决定着它的票房和口碑。在那个未来的世界里,导演们耗尽才情智慧,只为求得限量版的“真实”。然而,幻想永远先于技术问世,随后技术的脚步才会姗姗打破幻想的瓶颈,引领幻想进入更高的层面,这种互为反哺的关系,在计算机问世以后变得尤其显著。网络技术无处不在,与生活休戚相关并以惊人的速度发展完善,它在为想象力拓展出巨大空间的同时,也让电影在现实与未来,恐慌与救赎之中,左冲右突,寻找着那个解读未来的答案。

科幻电影的发源地

科幻电影中对未来世界的想象,无不以尊重现实的技术为前题,之后才能实现它在逻辑上的推理和突破。在第一台苹果Mac机还沉睡不醒的时候,冷战中的美国,就在电影《战争游戏》中将黑客搬上了银幕。当时的电脑还只是科学家们的专属玩具,直到电影上映后的第四年,第一个被业界公认的、具备全部特征的计算机病毒始祖C-BRAIN才宣告诞生。虽然今天我们对《战争游戏》中,黑客入侵学校电脑系统更改考试分数的“小儿科”提不起什么兴趣,但是也足够让1983 年的影迷们,看得津津有味了。

1991年,互联网正式进入商业领域,服务器和联网计算机数量空前增多,主干网速度大幅提升,为科幻界注入一针强心剂,催生出一大批黑客影片。1992年的《通天神偷》们可以自由出入政府的电脑系统。1995年《黑客》中的“零度冷”,单枪匹马弄瘫了华尔街的1507台电脑,导致了一场全球性的金融危机。2001年《剑鱼行动》中的黑客,进入到了联邦调查局引以为豪的高级计算机监控系统“大闹天宫”,使得整个FBI的网络系统水准足足降低了两年。而到了2006年,《防火墙》里那被层层防火墙、密码、一大堆0和1组成的数据守护得固若金汤的太平洋国际金融中心,仅在一个传真机扫描条、MP3和OCR软件的合力中便输得一败涂地、溃不成军。

早在20世纪50年代,伴随着计算机的诞生和发展,各国学术界就“电脑能否像人类一样思考”的争论就从未停止过。1997年,IBM研制的“深蓝”击败了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,让持反对意见的科学家们目瞪口呆。第二年,美国最负盛名的学术出版机构——哈佛大学出版社,出版了卡内基—梅隆大学活动机器人试验室主任汉斯·莫拉维克的《思维儿童》。这位名副其实的科学家在本书中预言了未来的50年内,可完成对电脑的思维移植。科学家展望一小步,科幻作家就足以向未来迈出两个世纪了。此后,早已不满足于病毒、黑客题材的电影导演们,对未来世界的构想,底气十足的步入了人工智能时代,并大胆地把时间推后了两百年。

人工智能时代,人类将面对何种“真实世界”?沃卓斯基兄弟、斯皮尔伯格和吕克·贝松分别精心烹制了一顿科幻大餐,将未来生活的细枝末节一网打尽。吕克·贝松在1997年花掉了 5亿法郎,创下法国史上最大手笔的影片投资之后,在《第五元素》中为我们展开一卷浩大唯美的未来画面。而斯皮尔伯格在2002年透过《少数派报告》,精心绘制了一副互联网技术高度发达的城市蓝图以飨观众。沃卓斯基兄弟在1999年的《黑客帝国》里,干脆将人类社会虚拟成了一套巨大、复杂的模拟系统程序,携手2003年的《重装上阵》与《矩阵革命》一起,成就了一个奇迹,一次互联网技术的彻底扫盲,一个关于自由平等的终极拷问,一场人类与机器的巅峰对决,一部火星撞地球般惊心动魄的史诗神话。

网络技术的想像

正如比尔·盖茨所说,手写输入、语音输入、图像输入和界面技术,将成为二十一世纪电脑技术发展的主要方向。而科幻电影则先行一步,让我们看到了这些技术的势不可挡。无论斯皮尔伯格还是吕克·贝松,都当仁不让地堪称未来世界伟大的设计师。

时间被拉长到2054年的华盛顿。《少数派报告》里,斯皮尔伯格为我们呈现了一个无比精致的未来社会:再不用挂着一串叮当作响的钥匙或者磁卡开门了,家用电脑配备语音识别系统:开门、关窗、播放歌曲、打开电脑,主人用声线便足以掌控一切。这与《第五元素》中2259年的纽约城简直是不谋而合。斯皮尔伯格认定此时的鼠标和键盘早就不复存在,电脑界面如同全息摄影,操作者像指挥家一般对着空气“指手画脚”一番,各种功能便可实现。而吕克·贝松似乎对此不大感冒,《第五元素》中的总统大人亲自指挥的军队,还依赖于键盘的纯手工操作呢。《少数派报告》中的杂志都是电子版本,时刻处于滚动更新中,广告则彻底实现了个性化,所到之处,专门针对个人的广告就作为虚拟现实出现在眼前。汽车要比现在的小,而且不再拘泥于平面,能利用磁悬浮原理在路上纵横交错地行驶。而在《第五元素》里,信件只需通过电子系统便可直接“快递”到家,汽车已经完全告别了马路,干脆在空气中飘来飘去。看起来这两位设计师对于未来世界消除“堵车之患”,都花费了不少的心思。

《少数派报告》中,未来世界每个人的虹膜资料全部储存在电脑里,保证所有人的位置会永远连续的无缝的传输到政府的电脑中枢。小到地铁、商场,大至国家安全机构,人们只需对着虹膜扫描仪眨眨眼睛,瞬间便能确认身份。我们的纸币、月票、信用卡呢?千万别在 2054年的华盛顿问这么愚蠢的问题,一双眼睛就是你的全部。而《第五元素》对未来的设想相对广博。吕克·贝松把重点放在了外星生物上。影片中最具魅力的当属通体蓝色的八爪歌星迪瓦。她那颇具金属质感的皮肤中,透出无限的柔韧与温情,多尼采蒂的意大利歌剧咏叹调《香烛已燃起》,配以节奏明快的《女神之舞》,被这位精灵一般的人物用美声演绎成一曲人间绝唱,法式的浪漫主义情怀融入丰富的想象之中,2259年的世界,从此让人向往不已。

为了《少数派报告》,斯皮尔伯格请到了约翰·昂德科夫勒这位麻省理工学院的著名科学家,以及城市规划者、建筑师、发明家们组成了强大智囊团。经过三天的充分讨论,终于构建出了2054年华盛顿的“城市蓝图”。在美工的指导下,这个“蓝图”创造出了一个依稀可辨、但绝对开启眼界的未来世界。无疑,《少数派报告》最终以精细构思取胜。而《第五元素》则兼容了科技与浪漫的情怀,吕克·贝松多次谈及这部电影时说:“这是我小时候的梦想,我已经忍了二十年,在筹画的三年中也遇到许多挫折,不过它终究完成了……就像一场梦一样”。

科技引发终极思考

当人们的感官,还沉浸于影片中那些美好的场景而流连忘返的时候,这些大师级导演,几乎同时重拳出击,把影片的基调定格在了对科技发展的终极思考上,恐慌开始蔓延。

《少数派报告》的年代,人们可以在严重的暴力犯罪行为发生前预知它的存在。汤姆·克鲁斯作为该部门的探长,被控“即将”谋杀一名他根本不认识的男子,转眼间警察变逃犯。对他的指控,来源于三台具有人工智能的“电脑”。假如智能“电脑”出现问题造成了误判,那意味着七年来被抓捕的犯人中必有冤情,人命大过天,科技带来的究竟是福祉,还是惊悚,斯皮尔伯格在影片中不止一次地质疑。

《第五元素》里,人类穷尽全部武器,也只会加速世界末日的来临,科技除了能让实验室利用第五元素的残骸DNA重新构造出完美无暇的莉露之外,还能做什么?当莉露看到战争为人类带来的创伤而泪流满面的瞬间,人类是否值得被拯救?在疑问中,我们看到了吕克·贝松对人性的反思。

然而,无论是《第五元素》还是《少数派报告》,他们站在科技的层面上,去探索未来世界真相的勇气,都无法媲美《黑客帝国》三部曲。美国互联网调查机构—皮尤互联网与美国生活项目(PewInternet & AmericanLifeProject)曾经共同完成过一份名为“互联网II之未来”的调查报告,该机构访问了742名从事未来互联网工作的计算机专家。结果是,只有半数的专家相信这样的发展会带来正面影响,46%的专家对网络大规模发展深感不安,担心人类将受控于自己创造的技术。而科学家们的担心,竟然就来源于《黑客帝国》之中。未来研究所的鲍勃·萨弗甚至预言,2020年之后,我们的机器拥有了智能,并迅速进化,最终将人类变成它们的宠物。

《黑客帝国》的故事,从二十一世纪早期的某些时候开始。人类亲手创造出AI(人工智能)机器人,之后便与这些具备独立意识的机器展开大战,自作聪明的人类遮蔽了天空,以为失去太阳能之后战争就会结束,结果机器人发现人体能够产生超过120伏的生物电,以及25000个英制体温热单位,于是机器人通过核溶解的方式将人类变成了“电池”,人类无需通过生育繁衍,而是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被栽培出来,死后的尸体经过液化作为新生胎儿的营养液。所谓的触觉、嗅觉、味觉、视觉、生老病死、喜怒哀乐,都不过是互联网通过神经交互模拟系统(neural-interactive simulation)传递到大脑的讯号罢了。

在《黑客帝国》里面,科技展示出它无所不能的强悍,数十亿人生活在Matrix这个巨大的网络中,系统分配给每个人不同的角色,就像RPG游戏一样,控制并管理着这套复杂的模拟程序。而无论是所谓的建筑师、先知、救世主尼奥、墨菲斯船长、那些生活在锡安中觉醒抵抗的人们,抑或特工史密斯,都只不过是Matrix为了升级的需要而设计的代码而已。究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境?还是沃卓斯基兄弟和影迷们开的一个玩笑?还是我们一脚踏进了真实的未来,正中恐惧的下怀?

最后的救赎

《少数派报告》中,技术能控制的仅仅是人类意识被读取的过程,而永远无法预知意识导致的结果。所以在影片的结尾,少数派的报告得到重视,汤姆·克鲁斯沉冤昭雪,“犯罪预警部门”在抗议声中解散,坏人死去,天下清明。而《第五元素》则以更加圆满的方式结束了对人性的反思,在世界即将被毁灭之前,莉露问:你们总是在互相残杀,为什么还要拯救生命?老帅哥布鲁斯·威利斯虽然有点色诱的嫌疑,却也吊足了观众的胃口,费了半天劲才说出爱情是值得拯救的。结果一句话一个吻,英雄美人拯救世界,大快影迷之心,也让吕克·贝松赚到喜笑颜开了。

伴随科技的发展,人类一方面享用着技术带来的种种利好,另一方面却陷入对未来科技发展不可预测的恐慌。信息论之父香农(Claude Elwood Shannon)在《通信的数学原理》中说:“我可以预见到,终有一天,我们和机器人的关系要像现在狗和我们的关系一样。”可见,科学家们的恐慌甚至超越了科幻作家的恐慌。然而,我们无法在这两部堪称经典的作品中,找到那条通向救赎之路。当然,《少数派报告》的准好莱坞风格与《第五元素》的仿好莱坞风格,都决定了结局必须给票房以足够的重视。幸好,《黑客帝国》这个异类,从头到尾都在以颠覆式的姿态,为人类指引着那条通往未来的路径,那条洗涤灵魂、实现和解、获得救赎之路。

而此前关于人工智能的电影,感情总是人类的专利,人类精英也会比人工智能更具智慧,因此《终结者》里,人类成为抵抗运动者最后取得了胜利;机械生物具备了自主思想之后变成《异形》,也无法将人类征服。而《电子世界争霸战》中的电脑天才,最后还可以把想要控制人类的 AI程序一举歼灭。这些电影,让人类在面对恐惧的时候,找到了一丝安慰。

《黑客帝国》则以一个悲剧作为开局,在《矩阵革命》的最后依旧没给人们以希望。先知说:这样的和平,能多久就多久。这句话的隐喻在于,如果人类不承认其他物种(包括智能机器人)应当享有同样的权利,没完没了地发动战争,结果不仅将毁灭掉地球家园,甚至把自己变成机器的奴隶,在Matrix里束缚终生。

某种程度上,《黑客帝国》三部曲以它的反叛姿势,向《银翼杀手》表达了敬意。因为这部电影早在1982年就预示着同样的主题:人在追捕人造人的过程中越来越丧失了人性,而人造人却逐渐显露出更加人性的一面,最后,人类必须扪心自问:我在做什么?我和他们之间究竟有何种本质上的不同?《银翼杀手》是一部献给上帝的电影,人类看不看得懂不重要,《黑客帝国》也同样如此。

多年以后,人们或许会忘记《第五元素》的完美身材和汤姆·克鲁斯的漂亮脸蛋,但是史密斯特工的话却很难被抹去: “人类不是哺乳动物,地球上所有的哺乳动物都和周围的环境保持着平衡,惟有人类,迅速扩张,穷尽一处所有的资源就换个地方继续,人类就是这个世界的瘟疫和癌症,只有我们(数据人)才能拯救地球。”

文章来源:互联网周刊